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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姐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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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色慘白,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。

晚風吹拂,猶有寒意。

沒料到這回營帳的路,竟這般漫長,蘇璃走得一身冷汗,幾度虛軟。

這個該死的襄王,果然是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嗎?

一路上,那人與自己並肩徐行,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問起自己的身世,包括少時的經歷,都問得極細。

好在這三年來,琬兒也時不時地將蘇璃的過往一一告訴過自己。

一時之間,倒沒被她察覺出甚麽紕漏。

“殿下,似乎。。對小女子很感興趣?”

蘇璃暗暗咬了咬唇,停下了腳步,決定與其被這人三番四次的試探,倒不如索性順水推舟反將她一軍。

慕容顏微微楞了下,隨後平靜地說道,“蘇姑娘多慮了,本王不過是替皇兄而問的罷了。”

話音剛落,便聽到蘇璃輕笑著說道,“是麽,看來陛下可真是器重殿下,連這後宮之事都托付給殿下了。”

慕容顏臉色一沈,何嘗會聽不出這蘇璃的話中帶刺,尤其是那‘後宮’二字,已經觸碰到她的逆鱗。她猛地伸手緊緊捏住她的皓腕,目露寒光,“蘇姑娘說話,可要小心點,本王長年行軍在外,可不懂什麽憐香惜玉。”

蘇璃被鉗得生疼,卻不懼反笑,“殿下真是好大的戾氣,可到底是小女子說話不小心,還是殿下的言行舉止不小心?”她聲音漸冷,“我是聖上下旨親選的良家子,即便尚未入宮侍奉,也由不得殿下一再輕薄。”

“胡說,本王何時輕薄過你!”慕容顏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。

“你我有男女之別,叔嫂之別。你該明白何為非禮勿視,非禮勿問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!”此時蘇璃疼極了,她惱怒地掙紮著慕容顏的手,氣得直接叫她為‘你’,而不願再勉強自己稱她為‘殿下’。

“可你現在又在對我做什麽?!”

慕容顏眼皮一跳,倏地松開了捏著她的手,今夜的自己。。。的確是有些沖動的不像話。

居然為了這麽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,費心傷神,甚至動了肝火。

蘇璃伸手揉著被慕容顏捏紅的手腕,雪白的肌膚已被染上明顯的紅。

她咬緊了牙關,如果可以。。她真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這個無恥的燕賊!

慕容顏低頭瞧著蘇璃光如凝脂的手腕被自己捏的通紅一片,心中微微一動,升起了一絲愧疚感。

或許她真沒自己想的那樣覆雜。。。或許她單純只是個有幾分姿色,一心想嫁入皇家的女人罷了。。。自己真不該這般過於捕風捉影。

“罷了,走吧。”良久,慕容顏微微搖了搖頭,終是不再追問下去,擡步便走。

跟著那個筆直淡薄的人影後面,蘇璃總算是喘出一口長氣。暫時,自己該是能守住自己的身份了。

只是盯著這個白衣背影,蘇璃的眼睛卻不自覺地紅了起來。

她突然覺得心中湧起一些莫名的惆悵,雙足有些綿軟。

她想,一定是因為這該死的燕賊欺侮了自己,才會害得自己這般難過委屈。。。

兩人一前一後在月光下沈默的走著,晚風愈加寒冷,蘇璃不禁伸手微微環抱住自己的胳膊。

“阿姐。。阿姐。。你在哪?”不遠處傳來少女焦急的聲音。

蘇璃猛地擡頭,快步上前,道,“琬兒,阿姐在這兒。”

“阿姐。。琬兒醒來看到你不在。。還以為你又離開琬兒了呢。。”粉衫少女瞧見了蘇璃,聲音中帶著哭腔,一頭紮進她的懷抱,哽咽道,“這麽晚了,阿姐你跑到哪裏去。。。”

話音戛然而止,蘇琬突然瞥見到站在不遠處的那人,銀面如冰,白袍飛揚。

蘇琬的臉色卻倏地變得慘白,突然離開了蘇璃的懷抱,緊緊咬著下唇,盯著慕容顏。

蘇璃感到了蘇琬的異常,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心中猛然一凜,不妙!莫非。。。琬兒之前口中所說喜歡的那個神秘銀面人,就是這個該死的燕賊?!

“就是他?”蘇璃忐忑地問道。

蘇琬收回了目光,盯著自家姐姐,許久,還是默默點了點頭。

蘇璃見了,一顆心直墜谷底。不行!絕對不能讓琬兒喜歡上這樣虛偽無恥的人!

也不知道這個惡賊到底用了什麽齷齪不堪的手段,迷惑了妹妹,自己一定要讓琬兒清醒過來!

念及至此,她惡狠狠地回眸瞪了慕容顏一眼,一把拽住蘇琬的手,扯著她便往營帳裏走。

哪怕隔著那層幾乎密不透風的黑紗,慕容顏仍能感受到蘇璃投來的淩厲眼神。

她站在原地,目送這兩人進入營帳後,才無奈地搖著頭離去。

真是一對奇怪的姐妹。。。妹妹如此天真如花,姐姐卻怎麽都琢磨不透。。。

入帳後,蘇璃立馬急迫地質問道,“你怎能喜歡她?!”

蘇琬垂著頭,將唇咬得慘白,卻默然不語。

見她一言不發,蘇璃心中更急,她煩躁地斥道,“你絕對不可以喜歡上她,絕對不可以喜歡上任何一個姓慕容的!”

即便她已知自己是漠北公主,但這三年來,她已打心底地把蘇琬當做親妹,如今得知她竟然對自己的刻骨仇人傾心,登時心亂如麻。

良久,蘇琬才輕聲問道,“阿姐也喜歡她?”

蘇璃一楞,半晌才醒悟過來,單純如她,該是以為自己斥責她是因為也喜歡上了那人。

見蘇璃不做聲,蘇琬以為她是默認了,眸中剎那間湧起一層霧氣,把頭垂得更低了。

蘇璃眉心緊蹙,嘴角顫動,良久,她緩緩閉上眸,道,“你必須得離開。”

你必須得離開。。。我要殺了那個人,這註定是一場魚死網破的同歸於盡,我怎能連累到你。。。更何況,阿姐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進入那個食人不吐骨頭的後宮。。。

蘇琬聽了,眸中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,一滴一滴砸在地上,可還是道,“我不走,你是我唯一的姐姐,無論發生什麽,我都不離開你。”她上前了一步,拭去眼角的淚,握住蘇璃的手,嫣然笑道,“阿姐你能有喜歡的人,這是件多好的事。。。只是她動不動就殺人,若是以後她能聽你的話,你讓她別再打打殺殺了罷,好嗎?”

蘇璃的眼眶剎那間就紅了,眼中流出無限淒苦和痛惜,這個傻妹妹啊。。。

她狠了狠心,一把甩開蘇琬的手,退了一步,冷聲道,“你別再天真了,你要是不走只會壞了我的好事!若是她能聽我的話,我只會叫她做一件事,就是讓你離開。”

“阿姐。。。?”蘇琬不可置信地盯著蘇璃,怎麽都不相信她會對自己如此絕情。

蘇璃卻不再多言,她和衣躺下,背對著蘇琬,強忍著想哭的沖動。

當第一縷晨光透入帳內,蘇璃伸懷摸了摸那把冰冷的七星寶刃,她思索了一宿。

要助琬兒逃離,怕是真的得靠她的幫助才行,否則也定會再次被抓回。。。可自己該怎麽令她心甘情願的願意幫自己才好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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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北嵩逆賊一戰,送親的侍衛死傷慘烈,就連禮部尚書胡瓊也都身負重傷,且不論若是耽誤了送美人入宮的行程,到時候聖上怪罪下來,自己怕是輕則官職被削,重則小命不保。。胡瓊一想到這回京的路上,若是再遇上一次賊匪,自己怕是再難有這麽好的運氣捱到援兵相救了。

於是,他前思後想,唯有再三懇請襄王慕容顏親自帶兵護送,以保平安抵京。

慕容顏思慮良久,終是應了。

若無詔至,不得歸京。

可這一次,倒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。

旌旗飄揚,青州越來越遠,而燕京越來越近。

燕京。。。我想,此刻該是滿城盡是梨花白吧。。。

隊伍一路前行,走過繁華,也走過荒涼。。。不知不覺已過了十日。

胡瓊臉上的陰雲越來越濃。這夜,他終是找到了慕容顏,道,“殿下,您可知咱們還需幾日才能抵京?”

“一路朝北,走官道,至少還需十日。”慕容顏擦拭著手中的銀槍,漫不經心的回道。

“十日。。十日。。”胡瓊低喃了數遍,一臉愁容,“再過七日便是皇後娘娘生辰,陛下有令,文武百官皆得為之慶賀。即便是吾等,亦不可缺席。。否則怕是陛下怪罪下來,可就。。。”

他重嘆一聲,“這可如何是好?不知。。殿下可有其他法子?”

胸口有陣陣牽痛,慕容顏仰頭望月。

她的生辰。。是嗎?

還記得那年,她才剛剛十六歲,也是她的生辰。。。

那夜,自己悄悄出宮,翻墻進入冷府。地上灑滿了銀白色的月光,自己悄無聲息地踱上她閨房前的石階。

窗子微微開著。窗內,搖曳地燭光下,那個清絕綽約的身姿在屋內不停地徘徊。

她時不時地咬著下唇,眼眶紅紅,嘴裏不停地罵著自己,“哼,我真是討厭死那個言而無信的呆子了!明明說過會來見我的。。。這都什麽時辰了。。。”她聲音越說越低,帶著濃濃的沮喪。

那時的自己終究是忍不住,輕聲笑了出來。

她聽到聲音,猛然奔來推開窗子,自己猝不及防,額前竟被打了個正著。

“哎呦。。”慕容顏忍不住悶哼了出來,捂著受傷的額,哭笑不得的望著那個始作俑者。

可不想她非但不心疼,還氣呼呼地瞪了自己一眼,便走回床邊背對著自己坐下。

慕容顏只好翻窗而入,走到她的身前,柔聲喚著她的名,“歌兒。”

“誰是你的歌兒!”她撅著唇,賭氣地說道,“這麽晚了,殿下還不歇息,跑到小女子的閨房裏來,怕是極其不妥吧!”她把‘極其不妥’這四個字說得格外的重。

“怎麽不妥?有些事情,不就是要趁著夜黑風高,才好做麽。”慕容顏挑著眉,滿眸的促狹之光。

她立馬就紅透了臉,用力捶了自己一拳,嗔道,“你這呆子。。在說什麽呢!你我還沒成親呢。。。又怎能。。。”

慕容顏再也忍不住,放聲大笑了起來,連淚水都笑了出來。

她這才醒悟過來,原來自己在戲弄她,登時惱羞成怒,一把抓過我的手,狠狠咬下,留下兩排不淺的貝齒印。

“歌兒,我帶你去一個地方,好嗎?”良久,慕容顏認真的問道。

只見她唇邊含笑,聲音婉柔,“七殿下說的話,難道小女子能不聽嗎?”

自己帶她到了燕京城郊,那裏有一片梨樹長得茂密的地方。

“這麽晚了。。來看梨花?”她狐疑地看著自己,“看得清麽。。”

她卻伸起了一根手指,抵在她柔軟的唇前,示意她不要出聲。

片刻後,點點螢火蟲照亮了她倆的周圍,也照亮了她欣喜的眸子。

清風拂過,梨花漫天飛揚,像似在與螢火蟲共舞。

“好美。”她的眸中倒映著熒光,由衷地讚道。

“可也不及你美。”慕容顏俯身向前,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櫻唇。

“歌兒,生辰快樂。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那是自己第一次同她過生辰,沒想到,也是最後一次。

遺憾的是,在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,自己卻沒能多陪陪她。。。

於是歲月。。。從此,一刀兩斷。

“殿下?殿下?!”幾聲焦急的呼喚把慕容顏從回憶中拉出,她盯著眼前的胡瓊,緩緩說道,“辦法也不是沒有。”

“殿下,請講。”

“走忘歸川。”

忘歸川,是一片沼澤地,長年迷霧繚繞。

顧名思義,入此地者,大多忘記歸途,客死他鄉。據說是個連鳥兒都難飛過的地方。

胡瓊聽了倒吸一口冷氣,良久,才問道,“若是走的話。。需要幾日?”

“慢則五日,少則三日,便可到京。”

又是一片沈默,許久,胡瓊嘆道,“看來,也只能如此了。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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